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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九十章 狗血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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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六哥,你這一招真的能成嗎?”

普慈城下,孟浣和孟涪自縛跪地,低聲交談。

孟涪道:“別待會兒唐狗出來了,把咱們都給砍了。”

“閉嘴,唐狗唐狗的,你這才是找死。

待會兒客氣點,千萬不要莽撞。萬餘族人的性命,就在你我手中,怎地都要拼一拼。”

“早知如此,還不如隨父親離開呢。”

“離開?”孟浣露出嘲諷的笑容,輕聲道:“你道朝廷會放過他們嗎?率土之濱莫非王臣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!除非他們逃進深山老林裏,否則必然難逃一死。”

“啊?”

“小十二,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?

飛烏蠻不過是一個小部落,如何能敵得過朝廷?沒看到,隨便跑出來一個人,就把咱們折騰的焦頭爛額。朝廷不理睬,不代表就可以為所欲為。父親當初與和蠻部合作,我就不同意……為什麽?那和蠻部,也不過是安南一個小小的部族而已。

朝廷真要剿滅鎮壓,輕而易舉。

你忘了早年李嗣仙在安南聲勢何等驚人?殺了安南大都護不說,更聚集數萬人造反,看上去似乎很厲害。可結果呢?朝廷只派出一支人馬,便輕而易舉將之擊潰。

你覺得,父親比得上李嗣仙,亦或者說是那和蠻部比得上當年的叛軍?

我們現在,雖有些兇險,但只要態度誠懇,對你我未嘗不是一次機遇,明白嗎?”

孟浣說完,看孟涪的樣子,就知道他其實不明白。

可話已經說到這份上,他不明白也沒辦法……好在,自家這個同出一胞的兄弟對自己還算聽話,也願意留下來陪他赴死。如此的話,說什麽也要想辦法保他性命。

就在兩兄弟交談的時候,普慈城上,放下了兩個解釋的竹筐。

緊跟著,就聽到城上有人說話:“爾等兄弟若想要請降,便坐進來,登城商議。”

沒辦法,城門已經堵死,想要打開也需要時間。

孟浣兩兄弟相視一眼,旋即起身,不約而同的深吸一口氣,走到竹筐前,邁步坐進去。

隨後,城上的兵卒,便把二人拉到了城上。

到了城樓裏之後,沒有人過來攙扶他二人。

就見一個青年走到他們身前,沈聲道:“負荊請罪?沒想到飛烏蠻人還知道這個典故。

你二人也不必出來了,有什麽話,便坐在裏面說。

如果被我發現你們在說謊,休怪我心狠手辣,把你二人從城上扔到城下去……”

說著話,青年身手,把孟浣背後的荊條取下,扔到一旁。

孟浣不敢怠慢,忙開口問道:“敢問這位將軍高姓大名,可能夠做的主嗎?”

楊守文眼睛一瞇,旋即笑了。

他猶豫了一下,又看了一眼身後眾人。

片刻後,他沈聲道:“我名楊守文,弘農楊氏子弟,家父楊承烈,官拜東都留守。

我乃前次武舉恩科武魁,之後奉聖人之名,替身太子出家。

此次前來劍南道,也是奉太子之命,前來找人……若非你飛烏蠻造反,我現在怕已返回洛陽。

你問我的身份能否做主?

那我不妨告訴你,我在洛陽出發之前,曾受太子之命,劍南道內五品以下官員,可先斬後奏……不知道這樣的身份,能否讓你放心!我說完了,該你來說話了。”

楊守文身後,塗家兄弟、蘇老萊父子,有點發懵!

他們不曉得什麽弘農楊氏,也不清楚那東都留守是怎樣的官職。

可單單是武魁的身份,就足以讓他們感到震驚,更不要說楊守文還是太子的替身和尚。

太子啊,那可是未來的皇帝。

眾人心中,頓時產生了一種不明覺厲的感受。

包括那塗山鷹,也頓生敬重之心。原本,他以為楊守文在洛陽有些地位,卻沒想到,自家阿郎竟然直接和皇室扯上了關系。雖然而今是武則天掌權,可在普通百姓的心裏,李唐始終都是正宗。只聽這些名頭,就知道自家阿郎,身份絕對高貴。

“你,是楊守文?”

不過,最吃驚的,卻並非塗家四兄弟和蘇家父子。

那孟浣一下子激動起來,顫聲道:“敢問,可是醉酒詩百篇,寫下《西游》與《茶經》,名動兩京的青之先生嗎?”

這一次,輪到楊守文驚訝了。

他沒想到,孟浣居然知道他,的確讓他很吃驚。

沒等他開口,在他身後的桓道臣道:“除了楊君,洛陽城裏,還有哪個敢喚楊守文呢?”

他這倒不是誇張,因為楊守文的名字,在洛陽的確是盡人皆知。

這是一個文韜武略都極為出眾的人物,更不要說,他曾打得武崇訓跳河而逃,更一把火燒了天子欽賜給武崇訓的武家樓。這份文采,這份武略,這份膽量以及這份恩寵……

那洛陽城裏也有叫楊守文的。

不過在楊守文成名之後,身邊就會有人拿來取笑,以至於不少同名者,後來都改了名字。

孟浣更激動了,他掙紮著從竹筐裏站起來,邁步走出,向楊守文欠身道:“學生久聞青之先生大名,仰慕已久。未曾想能在這普慈見到先生真顏,便死也心甘情願。”

那模樣,那還像是一個來和楊守文談判的人,簡直就是一個瘋狂的粉絲。

楊守文有點懵了,其餘人也有些不知所措。

孟涪突然覺得,自己被坑了!

早知道自家兄長會變成這幅模樣……實在是太丟人了。

而楊守文卻笑了,他看得出,孟浣對自己的崇拜是真心真意,並非那種假裝出來的崇拜。

心情,頓時好很多。

任何人,在這種情況下遇到這樣的事情,相信都會感到愉悅吧……

自己的敵人,原來還是自己的粉絲,這種感覺,不要太爽了!

不過,楊守文倒是沒有忘記正事,只示意桓道臣給孟浣披上了一件衣服,沈聲道:“看樣子,你也是讀書人,怎可以如此不重禮儀?好了,現在和我說說,你到底是什麽意思?”

什麽意思?

孟浣露出了苦澀笑容。

“楊君妙計,昨夜一把火,幾乎燒盡了我們的糧草和輜重。

這種情況下,學生便向家父獻計,請他帶著其他的兄弟,還有族中的青壯連夜東進,偷襲安居縣城,而後南下攻占龍臺鎮,設法與和蠻人匯合。而我,則留下來請降。”

楊守文面頰一抽搐,和桓道臣對視了一眼。

最害怕是這樣的結果,沒想到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……

“如此說來,是你出謀劃策?

既然如此,何不隨孟凱離開,留下來莫非另有圖謀?”

“未知是先生坐鎮普慈之前,學生確有別的想法。

之所以讓家父東進,是因為學生知道,如果家父繼續統帥族人,飛烏恐怕會全軍覆沒。家父性子偏執,被和蠻人所蠱惑,難以回頭。可這些族人,卻是受了蒙蔽。

很多人甚至不清楚具體的情況,只因信任家父,才跟隨家父起兵。

而今……

學生所圖簡單,只想為族人求一條生路。可如果家父留在部族內,學生根本無法改變局面。無奈之下,學生只好獻策,請家父離開。只有這樣,族人們才能有生路。”

楊守文,沈默了。

他閉上眼睛,思忖片刻後,轉身向城外看去。

此時,太陽已經升起。

河對岸的飛烏蠻營地,變得清晰起來,遠遠看去,卻是一片狼藉。

楊守文道:“你可知道,你們犯下的是殺頭的罪。”

“學生知道,可學生還是想要嘗試一下。

學生在梓州時,曾在飛烏縣求學,對刑名之學也有涉獵。家父所犯的罪行,以及族人這些日子以來所犯下的事情,都是死罪……可上天有好生之地,聖朝以仁德而治天下。學生不求能得到寬恕,只求聖人念在那萬餘生靈的份上,饒過我的族人。

學生便萬死,也心甘情願。”

楊守文回身,看著孟浣。

他目光灼灼,好像要看透孟浣的心。

而孟浣也是昂著頭,沒有躲避楊守文的目光,一臉坦然之色。

“你,真不怕死嗎?”

“學生怕,但為了學生的族人,死又何妨?”

楊守文面無表情,手指輕輕敲擊女墻。

一旁孟涪看著自家兄長的目光,也透出了無比的崇敬。

不僅僅是孟涪,包括桓道臣等人,看孟浣也有些不一樣了,無不臉上流露敬佩之色。

“孟凱而今,兵馬幾何?”

“家父抽調出了五千青壯,馬匹前五,健騾三千,並帶走了全部糧草。”

“哈……原來,我若是接受你們的投降,還要給你們充足口糧才行!”楊守文的眼睛,瞇成了一條縫,看著孟浣道:“你倒是個有心人,如此做即可以成全自家名聲,也能保住族人性命,還可以落得一個孝順的聲名……這一箭三雕,高明。”

孟浣臉色,微微一變。

不過,他旋即就恢覆了平靜,全無半點懼色。

“但是,這對我有什麽好處?你放走了孟凱,還指使他偷襲安居,我該如何處置你呢?”

孟浣的表情變了,低下頭來。

楊守文突然一擺手,對桓道臣等人道:“你們,全都退下。”

“喏!”

眾人立刻退出城樓,只留下了孟浣兄弟和楊守文兩人。

楊守文自然不會害怕二人耍花招,他也看得出,那孟涪有些勇力,但他並不害怕。

“學生知道,安居難破。”

“哦?”

孟浣深吸一口氣,道:“安居縣令白敏中,曾是學生的恩師。

白公仁厚,沒有因我身份而對我鄙夷,反而收到門下,悉心教導,學生怎能害他?

在家父抵達普慈之前,學生便派人前去給恩師送信,請他加強防備。

所以,家父此去偷襲安居,絕無成功可能……他手中有萬餘兵馬,都未能攻破普慈,更不要說安居的兵力強於普慈,只要做好準備,即便家父帶五千人,也難成功。”

“六哥,你……”

孟涪聞聽,露出駭然之色。

而孟浣則慘笑看著他,輕聲道:“小十二,你還記得母親是怎麽死的嗎?”

“啊?”

“我告訴你,母親是被父親給毒死的!”

孟涪聞聽,頓時懵了,有些不知所措。

孟浣則看著楊守文道:“此乃家醜,我本不願說出。

可我也知道,若不說清楚,先生未必相信……我所為者,是要替母親報仇而已。家父若久攻不下安居,便只有南下龍臺鎮一條路。先生只需先行占領龍臺,便可以斷絕家父南下之路。”

說完,孟浣如釋重負般,松了口氣。

“母親原本是一位賢淑女子,知書達理。

可因為不滿家父的一些作為,因而觸怒了家父。十年前,小十二大約才八歲,我親眼看到,家父在母親食用的湯藥裏下毒,結果當晚,母親就毒發身亡……學生永遠也忘不掉,那晚母親的目光。所以從那天開始,學生就下定決心,要為母親報仇。”

楊守文一時間,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。

狗血劇,妥妥的狗血劇!

不過,孟浣這番話,也讓他放下心來。

他想了想,指著孟浣道:“孟浣,你可敢隨我同行,前往龍臺鎮嗎?

至於你的族人,我會命人安排。同時,我會上奏朝廷,盡量為你們開脫……呵呵,畢竟是萬餘條人命,我不是那殺人不眨眼的人,若能保住他們,一定會盡力保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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